欧债危机绷紧了国际社会的中枢神经,不断考验着政治家们的心理极限。尤其有关主权债务国家进退的各种传说和推测不绝如缕,有的国家已在为可能出现的“违约、退出、破产”而带来的寒冬做准备。
其实,主权债务国“违约、退出、破产”在经济学辞典中并不是生僻的词语,欧债危机对国际经济金融的影响,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悲观。“历史有同辙,观今宜鉴古”。恰如罗杰斯上月在接受路透社记者专访时所言,当前欧洲债务国的“破产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把问题拖到最后只会越来越糟。”
从历史上看,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有过多次破产的经历。美国马里兰大学经济学教授卡门 M.莱因哈特和美国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肯尼斯·罗格夫共同研究结果表明,仅从1800年至2008年,世界上有统计数据记录的国家破产就达250多次。就是当今处于救援国地位的德国、法国也数度破产。在1558年至1788年230年间,法国有8次违约,以至于1768年至1774年任法国财长的阿贝·泰雷甚至认为,政府至少每个世纪违约一次,以恢复财政平衡。希腊在19世纪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处于违约破产期。
而且,针对国家层面而言,“破产”只有理论上的意义。花旗银行前董事长沃尔特·瑞斯顿有这样一句名言:“国家不会破产。”国家破产与其说是破产,倒不如说是“破债”。
首先,国家不会停业,国家资产不会被第三方接管处置。在历史上,只有作为独立国家的纽芬兰在19世纪因为不能支付到期债务,在大英帝国操纵下,加入其英联邦而成为加拿大的一个州,其他还没有哪个国家被强制清算,或被“破产收购”。在大多数国家的破产案例中,债务一般要减免,只偿还其中一部分,因此,国家破产,实际上是“破债”。国家还是那个国家,债务已不是原来的债务了。
其次,由于国际资本市场上缺乏一个超国家主权的法律机构来强制主权国家履行借贷关系义务。国家主权债务的偿还,依赖于各国的偿还意愿,而不是偿还能力。因此,所谓国家破产,不过是公开赖账的一种委婉说法。
再次,国家主权债务的债权方有时并不是“诚心”要求债务方还清其债务,醉翁之意不在“债”而在于“特权”。尤其是债权方为一国政府或政府代言人时,贷款作为新殖民主义的“经济援助”和“军事援助”两种重要手段之一,贷款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本息收益,而是通过国家主权贷款敲开受援国大门,获得一些经济和政治特权,其利益要远远大于贷款本息。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些老牌殖民主义者,曾惯用“经援”手段,配合坚船利炮,无数次“轻车熟路”地敲开世界各国的大门,现在时序轮回,让他们也尝到了其中的滋味!
或许有人会认为,当今世界日新月异,世界各国经济金融的融合与渗透日益加深,欧盟现在已经是由27个国家组成的统一大市场,已经建立了强大的货币联盟,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新瓶”难以装“旧酒”。其实,“天不变,道亦不变。”货币联盟解体的例子在历史上不乏其数,遑论成员国退出。如奥地利和匈牙利于1878年成立了奥匈银行,结为货币联盟,发行两国法定货币克朗。其后,捷克斯洛伐克、意大利、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王国、波兰、罗马尼亚都有代表在奥匈银行,这些国家在其全境或局部领域内接受克朗。出于民族情感、双重货币制度以及克朗通胀倾向,伴随着奥匈帝国的瓦解,1919年起各国先后退出该货币联盟,该货币最终转换成一个新名称先令。1991年,苏联解体,15个独立的央行代替了原来的苏联中央银行,俄罗斯央行垄断了卢布发行权,其他各国遂先后发行了各自的货币,经济金融运行很快步入正轨。
再从欧盟自身看,其成员国退出欧洲货币体系也不是没有先例。1992年英国退出欧洲汇率机制后,英镑贬值,引起国际金融市场短期动荡,而英国经济在经历了短暂的下滑之后随即恢复了增长。现在看来,英国退出欧洲货币联盟是明智的,在其他欧元区成员经济状况还不错时,英国经济却非常疲弱,不得不“壮士断腕”,退出欧洲货币体系,却换来了英国经济的繁荣。“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果英国留在欧洲货币体系内,现在就难逃欧债危机的厄运。
因此,破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序破产。只要做到有序破产,筑好隔离带,防止破产风险无限扩散,那对欧洲和世界的影响就不会如想象中那么严重。欧盟综合应对方案表明,国际社会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还有,破产和离开欧元区并不是同一个概念,破产了也不一定要离开欧元区。罗杰斯曾说,“在美国,我们的州、城市、县都可能破产。这些都发生过,但美国还是美国,美元没有完蛋。”“你现在要做的只是让他们破产,持有不良资产的人们承担损失,一切从头再来。”
那么,承担损失的“人”准备好了没有?正逐渐清晰起来的“统一财政联盟”,可以视作是给世人的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