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国内钢铁行业所面临的亏损局面,显然与力拓、必和必拓、淡水河谷三大铁矿石巨头垄断价格,宏观经济不景气以及国内钢铁行业产品缺乏高科技含量、国内市场供大于求等叠加因素影响有着相当的关联。
最近几年,尽管总有指责行业大部分利润被国际上几家矿业公司蚕食的声音,但是奇怪的是,国内钢铁企业仍在大规模扩产。由于 2009 年 4 万亿元投资不仅带来旺盛的需求扩张,还使得钢铁行业投资重新复苏, 2011 年钢铁产能投放重新活跃。
经过一年的信贷收紧及房地产调控,钢铁等实体行业正在步入年内最为寒冷的冬季,钢铁产业链上的各个环节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钢价下挫、矿价坚挺的背景下,中国钢铁行业的盈利水平已跌至谷底。有的人哭了,有的人还在硬挺着保持微笑,在 2011 年中国钢铁产业网年会上,来自政府部门、行业协会、专业院校、知名企业、金融机构和钢铁产业各阶层人士 500 多人,聚焦中国钢铁经济形势,各有各的心酸体悟。
大客户斗不过二道贩子
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 “ 倒腾 ” 钢材的朱岩这些天却忙得热火朝天。他从河北省某地级市的物资供应处退休后,就自己做起了钢材生意。 “ 我算不上钢材贸易商,顶多就是个低买高卖‘倒腾’钢材的 ‘ 二道贩子’,每吨钢材的利润也就在 30 元至 50 元。可是,生意小风险也小,赶上策略得当,多多少少总能挣点儿,不像大贸易商,市场上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他们的损失都是以千万元计的。尤其是现在钢价低迷,他们上面要看钢厂的脸色,下面还要求着我们这些小代理商去买他们的钢材,日子并不好过。 ” 他说。
朱岩更喜欢称呼钢材贸易商为 “ 大客户 ” ,在他眼里,这些与钢厂有着长期代理协议的大客户虽然也有赚钱的时候,但现在钢铁市场形势不好, 80% 的大客户都在这一波行情里栽了跟头。
来自江苏南京的钢铁贸易商秦先生便吐了一肚子苦水。他的贸易公司是某钢厂的长期代理协议户,每个月至少要买进 1000 吨该钢厂的热轧卷。但是,由于是长期协议订货,现在的订单价格早已高于市场销售价格,这样一来,高进低出,每吨的 “ 倒挂 ” 少则 100 多元,多则两三百元,亏损额日趋增大。
“ 可存货积压着,那全是资金啊,眼看着年底到了还贷款付工资的时候,资金链不能出问题,只能忍痛卖钢了。就这样,能找到买主,已经相当不错了。 ” 秦先生说,他已经到了亲自打电话联系业务,求着下一级代理商来订货的地步了。
可越是这样上赶着,就越成不了买卖。朱岩说,他就是从秦先生这样的“ 大客户”那里把控市场信息的。 “ 一般情况下,这些大客户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进来,求着说‘ 老朱啊,多买点儿货吧 ’ 的时候,就说明钢价要跌,他们在着急出货。而反过来,我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到处联系他们要求买货,他们总是推脱说 ‘ 没有货、货紧张 ’ 的时候,说明他们很可能在囤货以待钢价上涨后再出手。 ” 朱岩说, “ 刚进 10 月份的时候,很多大客户联系我要卖给我钢材,我意识到钢价要降,就赶紧联系客源把手里的库存卖干净了。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钢价一路下滑,比我当时卖的价格每吨低了 600 元。 ”
钢厂利润率比不上银行利率
资料显示,本轮钢价下调始自 8 月底, 9 月底以来跌幅明显扩大,国庆之后更是跌得一发不可收拾。随着钢价的暴跌,库存出现回升。据中国钢铁现货网统计显示, 9 月份,社会钢材库存在连续 6 个月环比下降后首次出现回升,多家钢厂订单环比降幅在 10% 至 20% 。
钢铁价格现在还在低位徘徊,很多钢铁贸易商都认为 2012 年的市场形势并不会有大的起色。就目前国内钢市供需状况来看,供大于求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买方市场的格局不会改变。在这一“ 常态”和“格局”下,对于钢铁贸易商而言,是微利、无利、负利,对于钢厂来说,也只能是微利经营。
唐宋钢铁经济研究院发布的 2011 年年报指出,9 月钢价大幅下挫后,2009 年以来的上行周期终结,行业进入了低利润期。
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党委副书记罗冰生最新公布的数据更是让行业人士多了些担忧。他指出:“1 月至10 月,中国大中型钢铁企业销售利润率只有 2.8% ,比中国工业行业的平均盈利水平还低,全行业仍处于低效益状态。若扣除钢铁企业投资收益 54.94 亿元,钢铁主业利润实际只有 638.45 亿元,销售利润率仅为 2.58% ,远低于银行利率。
在罗冰生调研的 77 户大中型钢铁企业中,即便是利润位于前列的宝钢和包钢,利润额也仅分别为3.52 亿元和3.22 亿元。而亏损企业已经由 9 月份的 9 家增加到 25 家,亏损面扩大到 32.5% 。 25 家企业亏损额为 21.25 亿元。
“10 月份,全行业盈利处于历史最低水平, 77 家大中型钢铁企业实现利润比 9 月份下降 82.6% ,仅为 13.75 亿元,产品销售利润率仅为 0.47% 。” 罗冰生说。
0.47% 的利润率意味着钢铁企业产销 100 元的钢材只有 0.47 元的利润,远低于 1年期存款利率。而作为资金密集型行业,现在,钢铁行业负债率达 67% ,其中大部分来自银行贷款。对此,“ 我的钢铁网 ” 资讯总监徐向春解释,前些年行情好,钢厂加码投资导致了如今的产能过剩。鉴于钢铁行业是重要的社会基础行业,国内并没有对整个行业限制贷款,而只是针对不符合产业政策的钢铁项目进行了限制。
规划产量越控制越扩张
“ 高产量,高成本,低效益。 ” 罗冰生这样概括钢铁行业的现状。他坦言,粗钢产量高增长造成高价进口矿增加,而供大于求促使国内钢材价格下降,因此,生产总量高增长是全行业高成本低效益的最根本原因。
过去 10 年,中国钢铁业经历了令世界羡慕的规模扩张。但是,过度追求规模经济的粗放发展模式也使行业遭遇资源、环境瓶颈,产量的快速增长与产能的不断增加,也被认为是过剩的信号。行业主管部门指出,正是钢铁产能过剩的矛盾,导致中国钢铁市场价格大幅波动,加之经济增长减速引发钢铁消费降温,钢铁行业在 10 年华章之后跌入微利或负利时代。
“ 十二五 ” 期间中国钢铁工业发展的指导性文件 ―― 《钢铁工业 “ 十二五 ” 发展规划》(简称《规划》)已经正式对外发布。《规划》对品种质量、节能减排、产业布局、资源保障、技术创新、产业集中度等 6 个方面提出了具体目标。吸取以往产业政策因脱离市场实际而屡屡落空的教训,工业和信息化部的此次规划弱化了行政控制色彩,强化了政策引导概念,意图实现 “ 十一五 ” 期间钢铁行业的未尽之业。
“10 年来,产业政策制定部门对经济发展估计不足。在严重低估需求的基础上,国家对钢铁产能进行了控制性发展,但却越控制越多。 ” 一位业内人士如此评价。
2005 年 7 月出台的《钢铁产业发展政策》第一条即提出 “ 钢铁生产能力保持合理规模”,但国内钢铁产业扩张并未因此减速,“ 十一五”时期,中国粗钢产量由 3.5 亿吨增加到 6.3 亿吨,年均增长 12.2% 。
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国于 2009 年年初出台了《钢铁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力图将 “ 总量恢复到合理水平 ” 。这份规划明确将当年粗钢产量定为 4.6 亿吨。但是, 2009 年,中国实际粗钢产量达到 5.7 亿吨。
作为钢铁行业的第三份纲领性文件,《规划》在继续以严控产能扩张作为基本原则的同时,取消了对钢铁总量的量化概念,对此的描述仅为 “ 使钢铁总量基本满足国民经济发展需求 ” 。
尽管弱化了行政色彩,但是,多位行业人士认为,钢铁行业粗放式发展、结构性过剩的痼疾,短期内依然很难得到解决。
毛武:中国钢铁经济呈三大奇象
“ 高增长 ” 似乎已经不足以形容中国钢铁产业的发展速度,出席 2011 年中国钢铁产业网年会的首钢总公司总经济师毛武用了 “ 爆发式增长 ” 一词。透视中国钢铁经济形势,毛武用了 “ 三大奇象 ” 来概括:一是钢铁产量爆长,二是薄积厚发,三是人均消费量大。
毛武介绍,在最近 10 年中,中国粗钢产量和表观消费量净增 5 亿吨,达到 6.27 亿吨,占世界的 44.3 %。钢铁企业虽然开足马力,但是,在河北钢铁集团( 2010 年粗钢产量 5286 万吨)、宝钢集团( 2010 年粗钢产量 4450 万吨)、鞍钢集团( 2010 年粗钢产能 4028 万吨)面前,年产粗钢 1000 万吨只能是 “ 平民 ” 水平,根本搬不上台面。但是,在这些爆发式增长的背后,铁矿石和焦煤等原材料价格也扶摇直上,导致钢铁企业的利润空间被不断压缩。
“ 常态的发展都是厚积薄发,如美国钢铁产业历经多年的积蓄才突破 1 亿吨大关。各国钢铁产业的发展历程莫不如此,唯有中国是 ‘ 薄积厚发 ’。” 毛武指出,中国似乎患有钢铁饥渴症,钢铁产业底子非常薄弱。从 1949 年至 2000 年的 50 年间,中国钢铁的积蓄量只有 19.4 亿吨,而新世纪前 10 年,中国钢铁的累计产量便超过38亿吨。目前,中国钢铁的年产量是美国的 6 倍,而人均钢铁积蓄量只有美国的 1/6 。
中国庞大的人口数量是一个“可怕”的因子:再大的产出和资源,被 13 亿人口相除,就会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量;再小的需求和物资,被 13 亿人口相乘,也会变成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但是,毛武指出,钢铁却是一个例外。
他指出,中国钢铁的产量已达到7亿吨的量级,中国人均钢铁消费量也居于世界前列,接近每人 500 公斤。相比之下,世界人均水平不过 150 公斤,欧美发达国家也不过人均 300 公斤至 400 公斤而已。
毛武一直认为,钢铁的吨位最能够衡量经济的 “ 重量 ” 。中国已经从满足温饱的制造时代迈进了需要解决住行需要的小康时代,毛武将其称为 “ 中国建造 ” 时代,并指出, “ 中国建造 ” 时代,钢铁产业将会更加红火。
毛武表示,所谓“ 中国建造”时代,是城市化时代、房车消费升级时代、基础设施建设时代,这将释放对钢铁的天量需求。 2010 年,中国的固定资产投资率高达 70 %,其中 80 %投向了制造业、基础设施和房地产三大领域;实物形态投资主要是建筑物和机器设备两类,其中,建筑安装工程占 61 %,设备、工器具购置占 22 %。